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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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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急雨,山村古庙。</p>

    淡布老人斑的枯瘦面容,大半隐在门后黑暗里，一声声凄求。</p>

    众人却似铁石心肠,没有人应声，都坐在火堆旁一动不动。</p>

    只能看到镖师握刀的手正在颤抖。</p>

    密密雨点,淅淅沥沥打在庙瓦。</p>

    雨水冲刷下的山林，土腥、草腥混着一股腐臭味,穿过雨帘,湿漉漉飘进庙里。</p>

    老人千唤无一回。</p>

    她似乎终于认清叫不动的事实，不叫唤了。无神浑浊的眼睛怨毒地盯着庙里的众人，身体逐渐透明，雨珠穿过了她的五脏六腑,直接八瓣落地。</p>

    方才还身体凝实,活生生的老太婆,眨眼，凭空在雨里淡化无踪。</p>

    而庙门外,深远的漆黑雨幕，山林深处,两幽绿光轮晃动，似有什么东西徘徊，久久不去。</p>

    镖师提了一口气，肌肉绷紧,但不敢轻举妄动。</p>

    徘徊了大约一刻钟后,两道幽绿光轮才逐渐消失。</p>

    一道虎啸响彻山林,远去，渐渺。</p>

    连门外的风雨声也似小了一些。</p>

    “呼——”</p>

    镖师终于松开了刀，长出一口气。</p>

    “呼、呼......”</p>

    此起彼伏的松气声。屏息良久的书生、担夫、小徒弟，这才敢大口呼吸。</p>

    过了好一会，众人不住张望，门外却除了雨声，确乎没有怪异了。气氛渐渐松弛下来。</p>

    那书生早给吓得两股战战，热意下涌，膀胱晃荡。此时气氛一松，更是憋不住了。但就地解决更不可，庙里有女眷。</p>

    见那两轮幽光消失，即使心下不安，他仍向镖师等人告了一声。</p>

    众人也理解他，看他双腿都快架不住的样子，镖师道：“你别走远。”</p>

    “我、我就在庙附近找个地......”书生迫不及待地扶门出去了。</p>

    过了一会，担夫也憋不住地跟出去了。</p>

    镖师捡了些稻草往渐熄的火堆里一丢：“怪哉，我听县里人说，这山里的妖异已经肆无忌惮，刚刚那伥鬼连神庙都敢接近了。怎么这就退去了。”</p>

    另一边手握金环的少女闻言却忽道：“伥鬼”</p>

    镖师见是一行人为首的“小姐”开口，料定她不知道这些山野异闻，有心卖个好，正要解释：“伥鬼就是......”</p>

    “张......咳，小姐，有个词叫做‘为虎作伥’。”接下镖师话头的，却是一行人中自称姓吴，容貌儒雅的成年男子。他也听到了那道虎啸：“传说里，被老虎吃掉的人，会变成老虎的鬼仆，寄生在老虎体内，谓之伥鬼。凡有生人出没，伥鬼就爬出来，为老虎引诱生人，引到僻静的地方，以供老虎食用。据说有的成精恶虎，可驱使伥鬼数百人。”</p>

    “确如吴先生所说，那东西确实是伥鬼。”共同经历过惊险一幕，镖师对这一行人也生出了一些亲近之情：“我也是走南闯北多了，才知道一点这些怪物奇谈怪异的来龙去脉。吴先生懂得真多。”</p>

    “呵呵，称不上‘先生’，叫我老吴就行。早年读过几年书，走过几年商，后来做了老爷的账房。几十年下来，老爷亡故，就跟着我家小姐了。”</p>

    两人套了会近乎，镖师和吴先生攀谈起来，自然问起：“你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到底为着什么要紧事，怎么跑这来了”</p>

    无论是书生、镖师师徒，还是担夫，一个个衣着都说不上光鲜，皮肤暗淡发黄，坑坑洼洼，牙齿牙垢发黄，身上还有虱子。书生的皮肤稍稍白净一些，也好不到那里去。</p>

    古代没有工业产品，生存的自然环境又恶劣，蛇虫鼠蚁，卫生堪忧，除非是那等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一般人自小或多或少都会有皮肤病。皮肤、五官容貌状态都绝说不上好。</p>

    而张玉一行现代人，即使是其中年纪最大的吴仪伟教授，看起来也皮肤相对白皙光滑，牙齿洁白，容貌端正。这些在古代都是“上等人”的特征。</p>

    见多识广的镖师认定他们是大户人家出行。</p>

    吴教授随口就胡编起来：“我家小姐姓张，是来投亲的。老爷夫人都亡故了，剩下偌大家业和这么个独女，小姐快到二八之年，正是许婚的时候。偏偏老家亲戚凋零，我们都是下仆，没有正经亲戚做主，小姐的亲事就成了老大难。想要招赘，哎，这来招赘的，都是歪瓜裂枣，哪有什么好人家。这不，无可奈何，小姐和我带了几个忠仆，远道来此投亲，只盼能有长辈做主，为小姐许一桩称心的婚事。”</p>

    “谁料投亲走到半路，却遇到暴雨，马车难行，山黑林密。虽然小姐自小会些武艺，但我们也不放心继续赶路。”</p>

    这套瞎话十分符合古人的价值观。也符合他们随手拿出来的一些“奇淫技巧”，一看就是“精心打造”的物什，十分应景。</p>

    一听“父母双亡”、“偌大家业”、“招赘”这一段话，再看看少女肤白貌娇的样子，镖师的小徒弟侧目偷觑了张玉好几眼，心想些“虽这小姐貌似武功高强是个母老虎，当面听到亲事也毫不害臊。但生得倒算貌美，也不是不可......”云云。</p>

    镖师却叹道：“萍水相逢，我本不该说这话，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天一亮，还是顺着原路，回去吧。”</p>

    “此话怎讲”</p>

    “这附近只有一个繁华一点的城镇，就是山下不远处的清平县。吴老哥，你们就是要到清平县投亲吧”</p>

    “正是。”吴教授顺水推舟答道。</p>

    “唉，我说的失了庇佑的城镇，就是清平县啊！”镖师劝道：“你们一行人老老少少的，去那等地方干嘛劝老兄，还是带着你家小姐回原籍去吧。哪怕招个歪瓜裂枣，也起码是个人啊。”</p>

    清平县资深者们暗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p>

    正此时，庙门外乍起两声惨叫，尖利入耳，近似耳侧。</p>

    镖师面色一变，抄起刀，冲出庙门一看：在就庙门不远，火光黯淡处，雨水冲刷着地两行血迹，地上还有手抓泥土的痕迹。</p>

    “喂，两位老兄——”镖师叫了几声。</p>

    但说是在附近的书生和担夫，却一点儿没有声息。</p>

    只有淅淅沥沥雨声，以及黑暗深处轻微的“哧呼”声。</p>

    镖师心里咯噔一下，却不敢去寻找，赶紧回到庙内，把这情景告诉了庙里众人：“坏了，那大虫诈我们，它根本没走远，就带着伥鬼一直藏在附近！”</p>

    一句话吓白了小徒弟的脸。</p>

    庙宇里的张家众人面面相觑。</p>

    听不见的语音在他们间传递：</p>

    【张上校，你的感知范围足有五百米，没有察觉刚才书生和担夫的异常吗】</p>

    【没有。这雨有古怪，就像现实里的‘雾’一样，像帐幕，把我的感知屏蔽了。】张玉答道。</p>

    镖师便看到八人当中的“张小姐”却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p>

    “使不得！张小姐，你武功虽高强，恐怕不够打虎。况那大虫狡诈异常，还知道故作离去以降低我们的戒心，不像寻常畜生，十之成精了。”</p>

    “不能见死不救。”张小姐却道：“吴...吴叔叔，你跟其他人在庙里等着。我一会就回来。”</p>

    谁料吴先生和其他六人竟然也坐视自家小姐一个闺阁女子出面，只道一声好：“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p>

    哪有这样放自家小姐去送死的</p>

    镖师瞠目结舌，下一刻，却见那“张小姐”脚尖一点，竟然奔雷般射入了雨幕中的漆黑山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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