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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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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消失前,我们并没有互通过姓名。”</p>
少女站在雨中，巍然不动，任凭身后猛虎咆哮挣扎：“你怎么知道,我姓张。”</p>
一道闪电骤然横过，亮了天地，也照亮了书生僵硬不自然的面容。</p>
他的脸色惨白，双目漆黑无光,四肢关节被藤蔓纠缠着，一卡一动,似提线的大型偶人。</p>
张玉的视野里,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些藤蔓隐隐约约,从他四肢关节伸入地下,一直延伸到那林子里的纯白人形处。</p>
这片森林诡异异常,竟然爬满了粗壮异常的藤蔓。</p>
这些藤蔓层层叠叠,颜色苍翠得近乎褐色,分外阴森，盘旋在林中，个别处还结着藤茧。</p>
而那纯白的人形,恰恰位于其中一株特别粗壮的藤蔓上坐着。</p>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像剧本遭遇卡壳，书生双唇一张一合,声音也卡壳了,只知重复预定的台词：“先...走......大虫在......背后......”</p>
见情况没有按自己预定的方向进行,远处深林，纯白微光的人形发出无形尖啸。</p>
山坡附近泥土蠕动，裂开，湿泥里骤然喷射出大量藤蔓。</p>
这些藤蔓粗壮如蟒蛇，每根藤蔓首端都结着一张张没有血色的女性的脸，眼睛的位置是黑洞洞的窟窿，脸上冒着叶片。有些是女童，有些是少女，有些是成年女子，有些是老妇，双唇开合，伴随着无数柔情似水的喃喃声、低语声。</p>
宛如偶人的书生，被其中几根成年女子模样的藤蔓急速拖回深林。</p>
书生面朝张玉，身体飘飘的皮影一般，飘在空中。还歪着头，脸上定格着僵硬的笑：“先...走......大虫在......背后......”</p>
而其他藤蔓织网，无数没有血色的脸成了网点，盖地铺天，从四面八方抽向张玉，要将她也一起拖向深林。</p>
“嗷呜——”背后一声长啸，阴风阵阵。恶虎也挣脱了藤蔓扑来，誓要将她撕扯咬碎。</p>
整座山微微颤动，浮出阳世、生死交界之处的妖异都在簌语：</p>
【吃......】</p>
【吃......了她】</p>
【吃了她】</p>
【龙......敢来......吃了......大补......】</p>
这一刻，天阴地黯，凄风苦雨，妖氛魔阵。</p>
噌，一点金光忽自晦暗世界里亮起。</p>
少女仍站在原地，只是身侧浮起一抹金环。</p>
金环荡生光晕。</p>
当</p>
当</p>
当</p>
金光伴随着庄严的声波，一圈一圈荡开。</p>
猛虎的爪子刚碰到少女周身的光晕，竟然兀自折断，剧痛下，呜咽后退，却被红绫捆住倒地。</p>
而青灰的透明伥鬼刚刚扑到金光内，径自消散。</p>
猛虎折爪，伥鬼融化。</p>
藤萝上的女脸们被金光照得连连尖叫，眼部顿流血泪，尖叫着后撤。</p>
已经迟了。</p>
不知何时，阴风散，乌云被驱，天空上布满了金色的荡邪之气，雨声渐渐稀落。</p>
这荡邪之气悬停高空，眼看着即将落下。</p>
山林深处的妖异都安静下来，窃窃私语骇然停止。</p>
“人没死，交出来。”少女踩住了其中一根想要偷偷钻入地面的藤萝，金色光晕染了少女半面，似金漆的尊神面：“不要让我说第二遍。”</p>
被她踩住的那根藤萝上结着一张绝色女子的脸，比其他藤萝结的面孔更栩栩如生，藤蔓也比其他根更加粗壮————这根结着绝色人面的藤萝，赫然就是这些藤蔓的真身。</p>
此时它被张玉一脚踩住，少女的脚似有千钧力，它作为妖邪，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得。</p>
何况漫空悬着荡邪之气，它就算逃了回老巢，只怕荡邪之气落下，会直接荡平整片林子。</p>
女萝只得尖叫一声，远处林子里那“纯白人形”应声消散，爬满整座林子的森森藤蔓开始蠕动，一处藤茧散开，掉出一个人来——赫然是身上沾着泥土，闭目沉睡的书生。</p>
“把他托过来。”</p>
藤萝涌动，憋屈地交织成网状，背负着书生送了过来，将其放到了少女脚边。</p>
身后，那猛虎被混天绫捆得结结实实，它身形不断变换，在担夫的模样和老虎的样子间跳跃。</p>
伥鬼们出自本能不敢近前，但也没有离去。</p>
“庙里，老虎之后，是你一直在偷窥我们。所以你知道我姓张。你和虎，一伙的。”少女说。</p>
绝色女面在藤萝顶部摇曳，做哭泣哀求状：【不！殿下！我、我和虎不一样......我只是忽然闻到了龙味，发现那畜生出了洞，又有生人进了庙，我心生好奇......所以跟着这畜生去一探究竟......没有想谋害您们......半路捡了这个书生，也是自那畜生那抢的......】</p>
“它是怎么回事。你知道。”</p>
【知、知道......】见张玉指着身后在人与虎之间变换的担夫，女萝忙道：【那畜生洞中的财宝是不能动的，这些财帛才是真正的诅咒。谁起了贪心拿了，就会变成食人虎，终身为畜生徘徊山林。除非......除非......去掳人来代替自己以求解脱......】</p>
【但‘解脱’只是个谎言。上一任虎掳来了替死鬼当虎，但自己就被会新虎吃掉，变成伥鬼，永远在虎穴外徘徊......想要不落得这样的结局，要么一开始，就不去碰洞中财宝;要么，就吃掉财帛诅咒的来源......这虎脑子不清楚，以为您是施展财帛诅咒的那位了......殿下，我跟这虎不是一伙，我只是嗅到了龙味......真的只是心生好奇，想来看看情况......】</p>
这女萝满嘴谎言，张玉把方才那些藤萝和满山妖异的低语听得清清楚楚。</p>
它们似乎因为龙筋把她当成了龙，也叫嚣着吃了她。</p>
张玉道：“你为什么叫我殿下”</p>
女萝的声音登时拔高一度：【......您身上有龙味，又自称来投亲，难道您不是来清平县的......】</p>
“来清平县的什么”张玉蹙眉：“说清楚。”</p>
但方才荡邪之气驱散阴云，雨声渐渐小了下去。</p>
【来......清平县......龙......】女萝的声音像信号中断一般，开始断断续续，含糊不清。</p>
最后一滴雨落地了。</p>
张玉脚下猛然一空。</p>
身后混天绫骤然瘪下。</p>
虎鸣鬼叫同时消失。</p>
天空的荡邪之气一顿，自行收回到乾坤圈中，无所适从地嗡嗡着。</p>
屏蔽张玉感知的屏障瞬间消失，她清楚地“听到”山中夜行的野兽探出头，轻探脚爪，听到树梢间的小虫抖着沾水的翅膀。</p>
眼前的女萝、吊睛白额虎、伥鬼，满山簌语的妖异，妖氛阵阵，瞬间消失了。</p>
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原本在张玉脚下的书生，原本被混天绫捆着、在人与虎之间变换的担夫。</p>
雨停了，而眼前这座山忽然从奇诡的交界之地，瞬间变回了一座普普通通的山。</p>
仿佛此前的诡异从不存在。</p>
超凡存在们如梦幻泡影般消失。</p>
一只出窝的松鼠蹿过松树，蛇蜿蜒游出。</p>
天边极遥远处，露了一丝光。</p>
张玉皱眉，松开脚，露出一截被她活活踩断了，没来得及消失的藤萝：“清平县”</p>
</p>
半夜过去，庙里火光渐渐黯淡。也有一丝光漏进庙宇。</p>
门外的雨声却渐渐小了。</p>
镖师顿时面露喜色：“雨停了。天要亮了。”</p>
他那喜色，倒不像普通的喜悦，更似死里逃生。</p>
但看到“吴先生”几人还看着门口，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p>
镖师的喜悦也慢慢平了下来，长长地叹一口气：</p>
妖雨都散了，想必雨中妖孽也消失了。</p>
但那位张小姐还没回来。担夫、书生也没有回来。</p>
又一次死里逃生......却目睹了同行的人一个个消失在妖雨里，真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p>
他正想安慰吴先生，却见眼前一花，仿佛道闪电劈下，立住在跟前。</p>
他以为“怕是丧命”的张小姐，手里拿着一截藤萝，安然无恙地落在了神像前。</p>
吴先生面露喜色，迎了上去。</p>
张小姐却道：“吴叔叔，天一亮，立刻启程清平县。”</p>
天慢慢步入黎明，被雨梨过的山，空气分外清新。</p>
镖师不安地还想再劝，但张家一行人真是一意孤行。</p>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啊，镖师无可奈何，也不再多事，只道：“既然如此，那小姐、吴老哥，你们夜宿清平县，千万不要靠近水边，尤其是不要靠近水井。”</p>
“为什么”</p>
但镖师也不知道，这是他走南闯北靠经验得来的避险办法。</p>
张家众人谢过他，仍要往清平县去。</p>
张小姐却回头看着庙中神像，忽道：“这是什么庙”</p>
这庙的牌匾早就跌没了，而神像破败，顶多看得出是尊女子神像。只是年深日久，雨打风吹，神像早已面目模糊，缺损惊人。神主牌更是早被腐蚀成了一块腐木头，看不清神主名。</p>
镖师惊讶道：“你们不知道吗”</p>
“这是龙女庙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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