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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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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听到龙女名唤九娘,孪生哥哥唤作豹臣,大哥叫作郑夷开始,资深者当中的吴教授、陶术几人就隐隐绰绰有些猜测,却因忌讳钱塘君等文本人物的观世音神通，而不敢轻易发言。</p>

    没想到一直以来的隐约的猜测，却在这个大阵中被锤实了。</p>

    大概是资深者们忽然眼神涌动，默然得有些诡异，钱塘君问道：“怎么了”</p>

    陶术笑道：“既然要破阵就得破针眼之人的心曲,我方才数着拍子,觉得如果这是一首曲子，必定是一首悲哀却痴情的深情歌曲,似乎是呼唤亲人。听您说镜公子在困神阵中困锁三百年,困锁三百年,却心声依旧如此殷殷深情。我们一时好奇而已。”</p>

    钱塘君道：“昔日我与长兄南征北战,无暇他顾。可怜了他兄妹几个。阿镜被掳走的很早,他一向身子骨也不好，不知道在妖魔手上受了多少折磨，自然思乡心切。只是,虽然心曲如此......毕竟镜失踪已经三百年.....”</p>

    三百年的时光,连他都从跟着天庭的修道士王韶变成了“钱塘君”。何况是身子骨柔弱的镜呢</p>

    那被掳走的稍晚的郑夷都已经混成了妖魔座下大将了。倘若镜也......</p>

    钱塘君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没有说出来,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声。</p>

    钱塘水族不解他的想法,便七嘴八舌地安慰。</p>

    如意神女说：“君上莫要担心,镜公子也是南国小辈真修之一,也曾庇佑一方，护持万民，一定能坚持下来的。”</p>

    她的姊妹叹了口气：“镜公子生得可漂亮啦，脾气又一向好，以前我们都喜欢他。可惜镜公子是最早被掳走的龙子之一。”</p>

    螃蟹将军愤愤不平：“只恨妖魔无耻！”</p>

    他们七嘴八舌的，陶术却一一听完，然后便在掌心写了个“镜湖”给中国资深者看。</p>

    澳门有南北两湾，其圆如镜。</p>

    在明代，澳门又被记载为壕镜澳，或者是镜湖。</p>

    而澳门是最早被殖民者霸占的中国领土之一。</p>

    一切信息都对上了。</p>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位镜公子极有可能就是《七子之歌.澳门》咏唱的主人公澳门的化身。</p>

    中国资深者彼此看了看，王勇微微点头：</p>

    既然这个文本极有可能实际上与《七子之歌》密切相关，那去见见这位镜公子，或许能得到什么线索。</p>

    等钱塘君开拔时，中国资深者都比方才积极了不少。</p>

    不知道跳跃了多久，不知何时，那些遍布虚空的五线谱逐渐消失，可供他们跳跃的“台阶”越来越少。</p>

    钱塘君忽然挥手止住了众人的步伐：“前方马上就是阵眼。你们后退。”</p>

    前方是一片空荡荡的虚空，再不见半截五线谱。</p>

    钱塘君的身形逐渐变化，狂风乌云凭空而生，电闪雷鸣环绕爪牙。朱鳞火鬣，长余数百长丈的赤龙真身腾空而起，竟一头朝什么也没有的虚空中心撞去！</p>

    咔擦。</p>

    明明是什么也没有的虚空，却响起了碎裂的声音。</p>

    咔擦。咔擦。</p>

    无数裂痕缓缓地从空气中浮现，仿佛是无形的屏障被撞碎了，一片一片的空气碎片掉了下来。</p>

    碎片里射出万千光华，照得众人一时睁不开眼。</p>

    等稍微适应了一些这光线，他们便看到一个容貌秀丽空灵的青年正被捆在巨大藤蔓上，浑身血迹斑斑。</p>

    他的容貌和那神像一模一样。</p>

    这枯萎的藤蔓上结着无数果实，每个果实里都诞生出无数罗刹鬼物。它们诞生后的第一个饲料，就是这青年的躯体。</p>

    罗刹鬼物们啃食着他的身体，但青年的躯体仿佛是微光凝就，每每被啃食，又每每有新的光点补充血肉，恢复如初。</p>

    如此日夜受啃啮之苦，青年却仍闭着眼，神态平静，似乎感受不到身体上的极端痛苦。</p>

    赤龙见此目眦欲裂，熊熊火焰自被喷出，正在啃啮青年身体的罗刹鬼物们惨叫起来，霎时化作青烟。</p>

    那巨大的藤蔓——疑似葡萄藤的妖邪本体吓得颤抖起来，被火焰烧焦得剧痛，竟然松开青年，就地遁往其他异域。</p>

    但迟了一步，它的大半躯体已经被焚烧了，只留下几根分支，再也成不了气候。</p>

    钱塘君懒得追它，只旋身化作人身，快步而前，一把扶起跌落在地的秀丽青年。</p>

    青年睁开了眼睛，他看了钱塘君好半晌，确认他不是幻象，才怔怔张口</p>

    一吐，吐出无数光点。</p>

    这些光点落地，竟然变成了扶老携幼的凡人，怯怯地朝钱塘君下拜，用口音极重的口语叫着钱唐君。</p>

    钱塘水族都看呆了：“这是......”</p>

    青年吐出凡人后，浑身血迹斑斑，却微微一笑，眼睛亮得出奇：“叔父。三百年......镜没有屈从妖魔，没有给您丢脸。您、您看，我带走的父老乡亲，他们都还在。他们，都、都还是人。”</p>

    当年孩子们里最柔弱的镜带着自己的信徒失踪，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以为就算找到镜，他和他的信徒也必然被同化成妖魔。</p>

    连法力高强的郑夷都率众已经投降了妖邪。</p>

    钱塘君也做好了自己找到了镜，他却变成了妖魔，自己要亲手斩杀他的准备。</p>

    谁也没有料到，最为孱弱的镜，竟然在绝境之下保护了自己的信徒三百年。</p>

    那些凡人，甚至乡音未改。</p>

    钱塘君扶住他，玉面含悲，红了眼圈：“我知道。好孩子。好孩子。”</p>

    “叔父，镜好想，好想回家。”</p>

    “我想，想家乡的两条大江。”</p>

    “我想家里的雪山，想家里的大漠，想家里的小桥流水......三百年太久，有些新生的孩子，都不记得家里长什么样了。”</p>

    钱塘水族们闻言泣不成声。</p>

    从南国到此处熔金池塘之下，只隔了些许路程，但镜却在这里受了足足三百年的折磨！</p>

    一位如意神女连忙去找了个藤架过来，要把伤痕累累的镜搀扶上藤架。</p>

    “等等。”钱唐君拦住他们，出乎意料道：“但是阿镜，今天，我不能带走你。”</p>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钱塘君。</p>

    唯有镜面色平静，等着钱唐君继续说。</p>

    钱塘君叹了口气，一向果决的他，尽量放缓语气：“阿镜，我不仅仅是你的尊长，也是南国的主政。如今南国上得罪天庭，下被妖魔包围，境地极为艰难。而困神大阵所处的熔金池，恰是南国与阴世最近的缓冲地，我们借这些缓冲地，能有个与阴世谈判的地方。”</p>

    “阿镜，你心智过人。我需要你继续待在这里，接管熔金池，作为南国的前哨，等待三十二年。南国已与阴世定下协议，三十二年后，必然迎你还乡。”</p>

    钱塘水族都叫道：“君上！镜公子被折磨了三百年，您、您怎么能......”</p>

    “好。”镜却认真道：“叔父，镜也是南国真修，必定死守此地，为南国镇守边陲。”</p>

    钱塘君把侄儿扶起来：“好！不愧是南国子弟！”</p>

    “只是，叔父，我尚不要紧，这些父老毕竟是凡人。希望叔父可以把他们带回去，免他们吃苦。”</p>

    钱塘君大笑起来：“阿镜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留你在此镇守，不是让你们受苦的！”</p>

    说着，他神色忽然变冷，随手一探，自虚空中捉了一株长脚的葡萄藤出来：“你听明白没有。”</p>

    那焦黑枯萎的葡萄藤不意被捉了出来，再没有此前自称老夫的威风，抖得跟梭子一样：“小、小人听懂了......”</p>

    钱塘君冷笑：“困神阵已破，本座一张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你举手投足。你这鸟熔金池子距南国不过眨眼距离，。倘若这三十二年，阿镜带人在你这里住得有半点不舒服，你敢怠慢半点，南国大军必然顷刻碾平了你。”</p>

    葡萄藤哆哆嗦嗦：“小、小人家小力薄，实在奉养不起镜公子啊！”</p>

    “不用你奉养。阿镜是我南国子弟，他的衣食住行，自有南国保障。”钱塘君神色淡淡，却威胁之意甚重：“说什么‘家小力薄’，呵呵，这块地是你的吗这块地本归阿镜所辖，是你当年强占为熔金池。你是客，他才是主。客应随主便，更不可反客为主。三十二年后，自觉一点。否则......我脾气不太好。”</p>

    葡萄藤心里暗暗叫苦，知道以后镜就是这里的实际主人，而它反而成了被镜随意摆布的糊涂虫，还要想办法花样讨好侍奉镜公子。</p>

    但钱塘大军当前，它一个小小破落户，哪里敢惹钱塘君这等尊神，南国这等新兴势力也只能认了。</p>

    从此以后，这位镇海王表兄对镜的态度宛如是寄居的客人讨好主人，哪怕被其他妖魔嘲笑，也一向老老实实。</p>

    钱塘君这才对有些愕然的镜笑道：“你好好在这里将养，一应衣食住行，无须操心，南国会随时送来。”</p>

    “三十二年后，锣鼓喧天，吉日良辰，本座亲迎贵主还宫。”</p>

    镜热泪盈眶，俯身，朗朗道：“是！三十二年后，儿在此恭候尊长！”</p>

    钱塘君以袖擦去他的眼泪，拍了拍侄儿的肩膀：“你知道九娘的位置吗”</p>

    “儿知道。”镜瞥了一眼葡萄藤：“儿被困池下三百年，这物也曾絮絮叨叨一些阴世秘闻，其中便有豹臣、九娘下落，离此处也不算远。只是我身处大阵当中，无法脱身传信。”</p>

    便道：“叔父这是要去救九娘豹臣了吗儿愿与同往。”</p>

    “不必，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吧。九娘、豹臣，他兄妹两个在镇海王手下，比这里更危险。”</p>

    钱塘君抚慰了侄儿一番，便带着众人告别依依不舍的镜，往九娘兄妹被困之地开拔。</p>

    高空上，钱塘水族还有些不解：“君上，我们真的需要和阴世谈判缓冲的地方吗”</p>

    钱塘君道：“需要。”</p>

    “那、那您为什么要斥责洞庭君上呢”一位水族道：“他的观点不也是留镜公子他们在阴世，充当阴阳沟通的桥梁吗洞庭君上也说阴世几十年后会主动送归镜公子他们......”</p>

    钱唐君道：“倘若长兄在我眼前，该揍的我还是不会手软。我们是需要一个和阴世谈判缓冲的地方，需要几个缓冲的人选。但是一来，不可以出卖孩子们为代价。孩子们继续寄人篱下三十年，与实际上自己做主，哪一个舒服</p>

    二来，谈判缓冲的地方，可以做手脚的太多了，这个地方必须掌握在我们手里。还有谁比镜、九娘他们可信”</p>

    “如果我今天不来‘闹’这一趟，不确保镜他们可以占据这些缓冲地的绝对上风，几十年呵呵，焉知几十年后，妖魔送回来的是人是鬼只怕到时候，送回来的就不是镜他们，而是一个有着镜外貌的鬼东西了。而现在，缓冲地保下了，并且由镜做了主导。缓冲地由镜做主导，至少我不必担心妖魔做手脚。而镜也可以舒舒服服，安安全全地度过这三十二年，直到还乡了。”</p>

    陶术等人听得暗暗点头：一石二鸟，不愧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南国主政，实在是厉害。</p>

    张玉忽然道：“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p>

    钱唐君颔首：“小友很聪明。还是这个道理。你们都记住，敌人只会尊敬有能耐打痛他们的人。”</p>

    他的观点无论是在对天庭，还是对孩子们上，都没有变过。</p>

    说着，钱塘君略微自嘲：“只是哥哥他们心里，恐怕又要记上我一笔，说我‘闹事、鲁莽’罢了。”</p>

    说曹操，曹操就到。</p>

    眼看九娘牧羊的地方已经快到了，前方忽然赶来一大片云彩，洞庭君领着一大堆神将赶到，连声喊：“阿韶，你等等！不要鲁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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